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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魂穿竟被陌生男人吻

好軟……渾身、好熱啊……

沈醉笙倏地睜開雙目,竟瞧見一張相貌堂堂的男人臉,嘴唇正緊緊貼在她的嘴唇上。

唔……他是誰?他為什麽要吻我?

這個纏綿的吻讓沈醉笙全身酥軟,神志不清,以至於讓她忘了自己是在水裏還是在別處。唇齒交融間,沈醉笙渾身燥熱難耐,隨後失去了意識……

再醒來時,沈醉笙發現,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塌上。她疑慮地環顧四周,四周擺設,大氣卻簡易。一塌在身下、一桌、兩椅、一香臺在塌邊不遠處、一梳妝臺、一凳,便無其他。

她不是自盡於池塘了麽?怎麽會在這裏?這裏又是哪裏?

塌邊……還有個女子?瞧著一身打扮,牙白色外裹裙衫,雖然腰上系著一塊與身份極不符的玉佩,但也應該是個婢女。

沈醉笙觀摩思量片刻,悄悄爬下了塌,走到了香臺處,自摸全身上下,摸到了一個物什,舒了口氣。制香盒子!

沈氏帝王家傳女不傳男的制香盒子,可是能派上大用場的。這下,她能搞清自己現在的狀況了。

她以最快的速度制了聽話香,將香點著,再從盒子中拿出兩小瓶清水,一瓶潑在了自己臉上,一瓶拿在手裏,方才上前戳弄醒那個酣睡在她塌邊的婢女。

“聽之任之,問之答之,如非實話或不答,承頭痛欲裂之苦。”沈醉笙說完,喚那婢女站起來,自己走到那婢女身後開始提問。

問了她幾個關鍵問題後,沈醉笙終於明白了——她重生而且魂穿了!還魂穿到了趙氏王朝一個大將軍的妹妹——代蕊的身上。

而且,極為巧的是,這個代蕊落水的時刻,正是她跳池自盡的時刻。

那淮水極深,又十分湍急,按理說這將軍的妹妹本該命絕,莫非是蒼天有眼,想讓她代替這代蕊,繼續活著,好以報仇雪恨?

人算不如天算!趙旭,你將我癡情當作籌碼,利用我篡位稱帝,到頭來又背叛我,今朝成代蕊,前朝舊恨同算!

沈醉笙暗暗下了決心,然後又問了那婢女一些別的問題,以加深些對軀殼原主代蕊的了解。

這代蕊,雖然是與哥哥代志同為嫡出,同母,卻遠不如代志受寵。代志自小便受爹娘和祖母的疼愛,如今更是。而代蕊卻幾不受待見,只有代志一直對她極好。

代志後來參了軍,不過三年就歸來了,獲封定國大將軍後,在都城有了自己的府邸,便立刻接了代蕊過來住,那時的代蕊,還未及笄,尚年幼。

代志在代蕊豆蔻時娶了妻,但仍舊對代蕊極好。可惜代蕊的嫂嫂,刁鉆潑辣,一嫁過來就處處刁難她。

本身代志是十分護著代蕊的,可是最近一月來,代志像變了個人似的,變得十分寵溺嫂嫂,與嫂嫂一同傷她心與身。

她本就除了代志無依無靠,在這將軍府裏也無甚地位,連代志都成了她的對立,心中的絕望可想而知。

代蕊身邊,唯一算得上姐妹的,只有這婢女。婢女名叫鴛鴦,是代蕊給她起的名字,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,玉佩是代蕊送她的,是對兒鴛鴦佩。

這落水一事,也不像是偶然,像是代蕊嫂嫂圖謀策劃已久的。不過,代蕊也有心尋死。

既然如此,代蕊,你便安心去吧,你這狠辣嫂嫂,我幫你教訓!算是償還你借我這副軀殼了。而且,鬧得將軍府雞飛狗跳,也是一種報仇。畢竟這將軍,也是我間接的殺父弒母仇人。

沈醉笙想著,熄了香,收好制香盒子,朝鴛鴦潑了那小瓶水,鴛鴦便清醒了過來,晃了下腦袋,楞了片刻,之後欣喜若狂地跑了出去,邊跑邊喊著:“二小姐醒了!二小姐醒了!”

鴛鴦急忙跑出去後,沈醉笙踱步到梳妝臺前,端詳起自己的新容貌來。雖不及以前的絕色花容,卻也算得上是耐看二字。明眸皓齒,是個美人兒。

正打算細瞧這副軀殼,卻聞“吱呀——”一聲,門被推開,一個滿鈄珠寶的女子,攜著兩個婢女進了來,嬉笑著走到沈醉笙身前,故作溫柔地說道:“聽說代蕊妹妹醒了,便來瞧瞧。”

“哎呀呀,妹妹這氣色還是極差,這銀耳蓮子粥,是嫂嫂特地熬的,妹妹快趁熱喝了。”那女子端了一碗粥到沈醉笙身前,“啪”,手松了,粥盡數灑在了沈醉笙的衣裙和鞋襪上。

月白內裙上沾染了汙穢物,頗為顯眼,一大攤灰夾白稠物,令人作嘔。那粥的氣味倒是極香,沈醉笙聳聳鼻子,似乎聞到了麝香的味道。

“呀,是嫂嫂的過失了,嫂嫂再去煮一碗。”女子大驚失色地蹲下,做撿碎瓷的模樣,一臉歉意地說道。

“妹妹屋子裏頭熏香了吧?點的是什麽香?好讓人頭暈目眩呢。”女子扶額,腳步踉蹌,沒走幾步,倒了下去。

沈醉笙見那女子倒下,目瞪口呆,心裏暗嘆地上女子的演技。當真是老戲骨!全程自編演,看的她是眼花繚亂,竟插不進去一句話。

沈醉笙再瞧女子衣著打扮,極盡奢侈態,再想此前這一出戲,張揚潑辣,定然是代蕊的狠毒嫂嫂王鳳嬈了。

那兩個婢女,打一進來便盯著香臺,見那女子倒下,竟也不攙扶,紛紛挪著小碎步行至香臺附近,鬼鬼祟祟不知做了什麽。沈醉笙瞥了一眼,快步走到香臺處,熄了香。

那兩個婢女見狀,慌忙跑了出去。

沈醉笙見人都出去了,便又走回原處,使勁踢了地上倒著的王鳳嬈一腳,王鳳嬈疼得皺眉咧嘴,卻還緊咬牙關躺在地上裝昏迷。

沈醉笙憋笑,走回了塌邊,脫掉骯臟鞋襪後坐下,靜靜等著她哥哥,不,她這副身體的原主,代蕊的哥哥——代志前來。

不多時,一個身穿金甲,腰掛寶劍的男子走了進來。這打扮,定是大將軍代志無疑了。#####讀者群(qq):581448055,曾用筆名:半寸玉,新書求支持

二要食迷魂香

當然,他身後還跟著諸多人——鴛鴦、之前同王鳳嬈進來的那兩個婢子、醫士、侍衛之類。陣勢浩大的猶如皇宮內妃嬪稍有不適一般。

除了鴛鴦是一臉愁容,代志是先平靜掃視了一番,後面帶怒意,其他人均是面無表情

“代蕊,你對鳳嬈做了什麽?她不過是好意,關心你的身子,給你煮粥送來,你不喝便罷了,打翻做什麽?還有,你到底點的什麽香?偏是你嫂子進來才點,別人進來便熄了。”

代志根本絲毫沒註意沈醉笙身上的汙穢物,只瞧見地上暈倒的王鳳嬈,便蹙上劍眉,急急興師問罪,隨後又瞅了一眼香臺,怒意更甚。

“早料到大哥必定是一串連珠炮似的質問,不如大哥讓禦醫驗上一驗香臺,那裏面必定有迷魂香一類。”沈醉笙含笑側坐在塌上,一副毫不當回事的悠哉模樣。

禦醫查驗了那香臺,香臺裏果然有迷魂香粉末,禦醫上前“如實”稟報代志,代志聞言當真大怒,吼道:“代蕊!她是你嫂子!就算你再討厭她,也萬不該如此待她!”

“大哥,代蕊如何待她了?下迷魂香?動機呢?何故如此又意欲何為?況且若當真是代蕊為之,何故告知於大哥?老掉牙的栽贓路子了,大哥竟還看不出?”沈醉笙斂了笑容,下了塌。

代志啞然,顯然是沒料及自己妹妹會出此番言論。以往,她都是默然無聲,任由他或他妻誅問和訓斥的。現在,她卻連珠炮似地反問他。

“大哥,於情於理,代蕊我乃你胞妹,同族人本該親過外族,可你此舉,並非如此。再者,你只聽得看得一面之詞,便下此結論,莫不是太過寵嫂子了?過分寵,必得反結果。”沈醉笙托著腮,又說道。

代志失聲良久,方才緩緩吐出一個字:“你……”

“誒——大哥先莫急說話,聽小妹作些解釋。嫂子進來時,屋裏就點了香,那時她還活潑著了,嫂子的兩個丫頭在香臺附近鬼鬼祟祟,小妹這才走過去熄了香,不多時嫂嫂便倒下了,不過那兩個婢子,定然會朝大哥做出一副楚楚可憐冤枉的模樣,說她們不曾靠近屋內香臺。”

沈醉笙在時間上說了個謊,畢竟代志這麽寵王鳳嬈,就算如實說她是自己裝暈,代志也肯定絕不信。

那兩個婢女面上有一剎那的不知所措,顯然是沒料到她們接下來要說的話怎麽會被沈醉笙知悉並道出。

但兩個婢女還是一起跪下,一臉比竇娥還冤的模樣,抹著不存在的眼淚說道:“奴婢們確實委屈,並未做過二小姐所說之事,二小姐怎能胡亂捏造事實委曲,顛倒黑白?”。

“哦,大哥,瞧吧,一切竟像是小妹編的話本子一般,順著我意往下演呢,不過別急,小妹接下來要做的,就是要你倆婢子無話可說。”

沈醉笙說罷,走到香臺前,捏起其中的一小堆迷魂香粉末放在手心,挑挑揀揀分成兩堆後,再走回代志身邊。

“大哥,瞧,”沈醉笙將並不均勻的兩小堆分別放在兩手,繼續說道,“這兩堆雖看上去無甚異樣,但未曾點燃的迷魂香內含劇毒,而燃過的,食之無害。你二人要不以身作試,看看這多的一堆是否燃過?”

站在一旁的禦醫面色一變,心裏暗暗驚訝著代蕊居然知道迷魂香的這一特點。

“二小姐,你為何不親自一試?”兩位婢女中的一位突然擡首,刻意說道。

親自試……呵,要她試,試完死了剛好麽?這婢子的心著實狠,置生死於無所謂。

“既然並非你二人後放的,那就必是燃過的,你二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嘛,該你二人試,而非代蕊我。怎麽?你二人心虛不敢試?”沈醉笙說完,泰然走到兩位婢子身側,張開雙手。

“奴婢……奴婢……”兩位婢子中的另一位顯然膽小,聞言害怕得支吾起來,甚至全身開始發顫。

沈醉笙冷冷地瞧著她,邁步上前,用三只手指捏住那膽小婢女的下巴,將手中那多的一堆盡數塞入她的嘴中。動作連貫敏捷,一氣呵成。

她畢竟是下過地府的人,半顆心在地下埋著,半顆心在地上覆仇,這點沈著又怎會沒有?不過,她沒想殺人。

那膽小婢女慌忙將嘴中粉末盡數吐出,還不顧形象亦不顧禮節地連吐了許多的口水,然後連連磕頭求饒:“二小姐,都是奴婢們的錯,奴婢們不該血口噴人汙您清白,這迷魂香確是奴婢們後放的。”

“大哥機敏過人,相信早已看出小妹不曾點迷魂香害嫂嫂,畢竟真是我點,那這香也不會僅僅燃了這麽一點。而且,小妹也不曾打翻嫂嫂的粥,小妹衣裙上還有粥汙,若是自個兒打翻的,又怎會弄臟自己?是嫂嫂不小心之舉,還道了歉呢,兩位婢子和鴛鴦,是這樣吧?”

沈醉笙瞧那丫鬟自己認了,接著解釋了翻粥一事,換了神態,一派低眉順眼,末了,才擡起頭看了鴛鴦一眼。

鴛鴦趕忙跪地作證:“還請將軍明鑒,大夫人確實說是她的過失,還為此道了歉呢,而且說要再煮一碗給二小姐喝呢。”

心狠的那個婢子正準備辯,膽小的那個就連忙磕頭致歉,承認了:“二小姐所言句句屬實,是奴婢們不該顛倒曲直,還請將軍、二小姐開恩輕罰。”

“大哥,看吧,迷魂香一事是嫂嫂內裏的丫鬟圖謀不軌,企圖嫁禍給小妹,而打翻粥又是她們胡亂編造的。”沈醉笙說完,微聳了聳肩,一臉不以為然。

在地上裝暈的王鳳嬈聞言,抽了抽嘴角,正好被沈醉笙瞥見。

接著裝,待會自然叫你不得不起來。沈醉笙撇撇嘴。

如今人證物證皆證明了代蕊清白,代志便嗔怒,拍案對兩個婢子喊道:“你們兩個竟然以下犯上,謀害主子,若是鳳嬈有什麽閃失,你們便全拿命去抵罷!”

膽小的那個婢子抖得更厲害了,可地上的王鳳嬈還仍全無半點蘇醒跡象,白著張臉靜靜闔目躺著。沈醉笙微吸了吸鼻子,私嘆道,不起?那只好繼續了。

“嫂嫂身邊出了這樣的婢子,當真該立即清理了去,否則這次嫂嫂命大,下次就說不好會不會丟了命了,況且這兩個婢子如此善挑撥,往後定再惹得小妹和嫂嫂生嫌隙,還是趕出府痛快,大哥你說呢?”

三天上掉下個夫君?

之前用聽話香得知了一些事情中,沈醉笙認為,王鳳嬈最大的弱點就是護內,所以……

“代蕊言之有理,來人,那就依家法,將這兩個婢子拉下去各打四十板,然後將她們的賣身契撕了,再把她們一起丟出府去。”代志面有慍色,再次吩咐道。

兩個婢子紛紛開始磕頭求饒,一個顫巍巍的,一個直挺著身板卻帶著哭腔。之前異口同聲的,狀若一人,這一遇到了事,便大大顯出不同了。

而鴛鴦跪在沈醉笙身側,面上帶著些憐憫意。

王鳳嬈面色微妙變化了一番,被沈醉笙捕捉到了。沈醉笙知道,這下,王鳳嬈要悠悠“轉醒”了。

“夫君……咳咳,妾,妾無妨的,莫要罰我的丫頭們。”王鳳嬈有氣無力地說道,虛弱地想要坐起,卻終究沒能成功,嬌嬌地側躺在地上。

代志見王鳳嬈醒了,忙上前扶她起來在懷,怒氣立減,溫柔說道:“她們可是害你至此的罪魁禍首,有一就說不準有二,嬈兒,莫心軟害自己啊。”

王鳳嬈搖搖頭,懺悔道:“是妾管教無方,害她們嫉妒上心,才犯下這次過錯,可也只是一時無意之過失,人非聖賢孰能無過?妾本待她們如親生女一般,妾保她們不會再有下次了,況且妾這不也沒事?”

“唉,都依你。沒事便好,你沒事就是萬幸。”代志摟住王鳳嬈,王鳳嬈嬌羞推了一下,朝代志眨眨眼,代志便輕柔吻上了她的額頭。

“嫂嫂,可要深思熟慮再做此決定啊,畢竟她們可是對嫂嫂下藥的人。”沈醉笙上前一步蹲下,自然是面帶憂色,語氣中也盡是關懷,勸誡道。

王鳳嬈緊握住代志的手腕,又對他眨了下眼,代志便略有些眼神渙散,但舉止如常,不仔細瞧壓根瞧不出任何異樣來。

王鳳嬈瞥了一眼代志,又狠狠掐了他一下,見他仍是那般迷糊狀態,滿意勾唇,冷冷轉過頭對沈醉笙說道:“不需你管,今日之事我必銘記在心,代蕊,你且等著。”

“那小妹就等著了,門在那裏,嫂嫂且慢些走吧。”沈醉笙見代志狀態,微微生疑,隨後緩緩站起,不怒反笑,輕啟朱唇,話中意思自然是讓王鳳嬈離開。

王鳳嬈也並非傻人,況且也沒有多待的必要,於是也不再多待,拍拍塵土站起身,牽著意識朦朧的代志、攜著一同隨從離開了。

這將軍府裏的水,不淺吶……

沈醉笙兀自感嘆,扶了鴛鴦起來,吩咐她為自己更衣。她現在,十分需要一個得力的幫手,而鴛鴦也許是最合適的選擇,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,她還需再摸摸鴛鴦的底細。

鴛鴦一邊為沈醉笙更換被粥玷汙了的衣裳,一邊不解地問道:“二小姐,您是怎麽知道,那香臺裏有迷魂香的?還有,您又怎麽知道,那兩個仗勢欺人的丫頭會怎樣說怎樣做呢?”

沈醉笙嫣然一笑,答道:“猜的罷了。”

這種以前在宮裏頭見的多了,也就見怪不怪了。這王鳳嬈的戲碼,老套還沒新意,又給人落下把柄——那香臺裏的迷魂香,只燒了幾個粉末子,其餘的全是沒燒的。

畢竟那兩個婢女剛放完迷魂香,便被沈醉笙迅速熄了。

“那二小姐又是何時習得的燃與未燃的迷魂香一事呢?”鴛鴦再次發問。

沈醉笙楞了一剎,但僅有一剎,隨即答道:“以前讀過些書,早知悉的,只是未曾遇到有用之處罷了,怎麽,很奇怪?”

“倒也不是多奇怪,只是感覺,二小姐變了,原先遇到這種事總是低眉順眼的,不曾說話。不過以前大將軍也是向著您的,也不懲戒您,就是近月來……”鴛鴦感嘆到此便不再繼續說下去,擡眸看看沈醉笙神色,見她沒有傷心意,舒了口氣。

“嗨呀,我現在就是外順裏不順了,”沈醉笙指了指桌上的果子,鴛鴦忙遞了個來,沈醉笙咬了一口,接著說,“這人啊,瀕了絕望,要麽一死了之,要麽總是要變上一變的。”

鴛鴦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,沈醉笙又指了指桌上的果子,說道:“你也吃啊,鴛鴦,一起啊。”

“奴婢不敢,二小姐吃好便是了。核兒給奴婢,奴婢幫忙扔了便好。”鴛鴦低下頭,不敢去拿果子。

“鴛鴦,我以前待你很刻薄麽?如實回答便好。”沈醉笙蜷起一只腿,另一只搭在榻邊,一手杵著塌,不羈地問道。

鴛鴦連連搖頭,答道:“沒有啊,二小姐待奴婢,一直是一等一的好。瞧奴婢這腰間玉佩,世間僅有兩個,如此珍貴,您都贈予了奴婢。”

“哦,既是如此,怎麽讓你與我一同吃個果子這樣害怕?”沈醉笙又啃了幾口果子,問道。

“不是害怕,只是尊卑有別。”鴛鴦垂著頭,答道。

看來在這丫頭心裏,禮節已然刻入骨髓,那麽忠貞就更該是入骨之物了。沈醉笙心裏感嘆,就是不知這金錢利誘會不會大於禮節,大於忠貞?

“鴛鴦,這樣,我賞給你一錠銀子,讓你陪我一同吃個果子,可好?”沈醉笙大睜著似兩汪清泉的眸子,看向鴛鴦,說道。

“二小姐,這可使不得,”鴛鴦擡起頭,面上有些急了似的紅潤,“二小姐把奴婢當什麽人了,就是一錠金子,也不能壞了尊卑禮節。”

好,極好,沈醉笙心裏舒坦極了,這鴛鴦,值得栽培,機靈,玲瓏可愛,又忠貞不貪,難得的婢子,栽培好了,必然是難得的幫手。

“好好好,是我的錯,鴛鴦當真是只不貪小利,堅守禮節的好鴛鴦。”沈醉笙打趣道,順便把核兒丟給了鴛鴦,躺下歇了。

鴛鴦搖搖頭,無奈地笑笑。她這二小姐,打從淮河裏救上來醒來,就變得開朗了不少,活分了不少。雖然以前也挺喜歡同她說話的,但也沒有說的這樣多,也不自怨自艾了。

過了午時,代志便來了,再見沈醉笙時的神態,溫柔入骨,一如之前摟著地上剛醒的王鳳嬈一般,眸子也清澈。

“用過膳食了吧,長兄來同你談些事情,”代志坐在椅子上,面如春風,“你也已及笄兩載,是該考慮婚配事宜了,畢竟大哥不能養你一輩子。”

四日思夜想的人兒

“雖然大哥……倒是想養你一輩子的。”代志說這句話時,低垂下頭,聲音小的像蚊子,但還是被沈醉笙聽了去。

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不知爹娘與大哥意願是何?”沈醉笙走上前,狀若未聞上句,端莊說道。

“長兄的意願,是將你嫁與軍中先鋒顧晟南,這顧晟南從淮河中救了你,定然是將你全身看了遍的,不過他從小就與你相識,與你算得上是青梅竹馬,況且論容顏、論武藝、論軍功,他皆是軍中一等一的,你配給他,爹娘應也是願意的很,長兄便做媒,將你許配給他,你看如何?”

“許配給……顧晟南?!”沈醉笙大驚,她還沒有雪恥前仇,定然不能嫁人,而且上世受到趙旭的摧殘,使她全然不信愛這字。

這一朝重生,竟然要給她許配個不認識的相公?

代志微微側身拉過沈醉笙的手,輕拍了兩下,安撫道:“還沒說媒,你先好好考慮著吧。婚配嫁娶事宜,長兄也知曉急不得。”

代志說完這話,便松了沈醉笙的手,離開了。

“恭送大哥,”沈醉笙屈身行一禮,“小妹定會好好想想的。”

五日稍縱即逝,沈醉笙正計劃怎樣先在這將軍府替代蕊有仇報仇、有怨報怨,便有人前來傳喚:

“大夫人請您前去花草園中共賞萬物覆蘇之態。”

沈醉笙心道,這王鳳嬈竟如此按捺不住,這正準備前去看望有“恙”的她呢,就先一步相邀了。

將軍府的花草園內,有一方池塘,沈醉笙一入園中,便驚訝到無以覆加,這方池塘與原先旭王府的那一方,著實太像了。無論是布局還是形狀,都是極像的。甚至可以算是,一模一樣。

園內空無一人,這大夫人,約了她,自己不來麽?放她鴿子有什麽爽的,有種該出來懟上一懟。

沈醉笙靠近那方池塘,向其中望去,初春水剛融,新枝初綠倒映池中,確有一種重獲新生之感。倏地,她感到背後有一股極大的力在推她,推得她完全站不住……

水花四濺,她落入池中掙紮起來……

“代蕊啊,本身不想給你留全屍,可上次你福大命大被人救了,這次,勉強給你留個全屍。我倒要看看,看誰還能救你。”王鳳嬈拍拍衣袖,一臉得意地朝著池中說道。

沈醉笙嗆了好幾口水,初春的水依舊寒涼徹骨,她撲騰了好多下,只覺凍得哆嗦,漸漸完全喘不過氣了,身子在下沈,她想,就此要命絕了罷。

不甘心啊……

說時遲,那時快,一個翩翩公子翻入池塘中,沒幾下就游到了沈醉笙身後,一手伸至沈醉笙脖頸處握住,一手將她身子攏將過來。

那公子一席赤色衣衫,在水中灼灼,眸如辰星,眼角輕佻,自然不自然地勾人魂魄。鼻若懸膽,唇色如櫻,青絲一半束起,一半披散,故而墨玉一般的秀發在水中飄散。

此等男子只應天上有,人間能有幾回得見?以至於沈醉笙恍惚間以為自己是被天上的仙人所救。

他好艱難才將沈醉笙帶上池塘邊,當然不是因為沈醉笙胖,而是因為這池塘兩岸實在是高出池水太多。

他抱著沈醉笙上了岸,看著站在池塘邊訝然得眼睛睜了老大的將軍夫人王鳳嬈,冷冷地說:“將軍夫人的心腸,好生歹毒,自家小妹,卻要加害。”

“梁王殿下冤枉啊,妾身何曾加害於她?怕是梁王殿下看走了眼吧……是她自己失足落了水,妾正要呼救。”王鳳嬈故作一臉無辜,顯然心懷僥幸。她暗自祈禱,梁王沒聽見她之前說的話。

那公子便是梁王孟似,來將軍府自然是為了尋代志,可惜代志沒尋得,倒叫他救了個美人兒。不過,無論換做是誰他都會救的。

孟似聽了王鳳嬈的話,冷哼一聲,抱著沈醉笙離開了。

沈醉笙的茶白曲裾被池水浸潤濕透,緊緊貼在身上,盡管肚子漲著,但身量的前凸後翹依然盡顯,雙眸微闔,面上掛著細微水珠,嘴唇緊閉,模樣撩人。

孟似細細瞧著沈醉笙,忽覺胸前某物愈漸滾燙,面上雖依舊冰冷,心下卻是一驚,忙掏出自己緊貼身掛著的一塊狀若玉石的項鏈來。果然,正是這物滾燙的出奇。

那玉石稍一靠近沈醉笙,便發出微弱的光芒來,若是緊貼沈醉笙心口,便亮的駭人。

孟似十分平靜地將這項鏈放回遠處,仍貼身戴著,使它自然垂在自己心口,感觸著暖燙意,眼下歡喜盡然上眉梢,已經無法掩藏,便由心了一回,勾唇不發聲地輕笑起來。

他的唇本就極好看,這一巧妙上揚的弧度,更添幾分美意。他歡喜,是因為他終於找到了,找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兒。

但下一瞬,孟似的眸便黯淡下來了。究竟緣何她的魂魄在這代蕊體內?莫非……

孟似將懷中的人兒抱得更緊了,然後朝代蕊的閨閣走去,可惜他不識將軍府的路,一路問了好幾個丫鬟,才終是將沈醉笙抱回了她的閨閣。

鴛鴦見此狀嚇壞了,匆匆行一禮後忙問:“梁王殿下,二小姐這是怎麽了?

“溺水了。你且先退下,一盞茶之後,再去把你家將軍喊來。”孟似將沈醉笙放在塌上躺好,吩咐鴛鴦道。

鴛鴦有些遲疑,躊躇未曾離開,孟似又補充了句:“不按我說的做,你們小姐就救不活了。還有,一盞茶之內,千萬不要把你們將軍喚來。”

鴛鴦聞言,連連點頭應“是”,她可怕因為她的耽擱,讓小姐丟了性命,便慌忙退下了。

孟似見鴛鴦離去,連忙開始診治。沈醉笙溺水許久,氣息微弱,孟似按壓她的腹部好多次,方才壓出許多濁水來。

沈醉笙嗆入了太多池塘水,孟似只得用最不能用的辦法了,他將唇攏合,捏開沈醉笙的嘴巴,覆到她舌上去吸。

五天賜夫君太溫柔

如此良久,孟似才離開沈醉笙的小舌頭,卻頗有些意猶未盡似的舔了舔嘴。之後不久,沈醉笙猛地坐起身,將所有汙濁池塘水盡數吐出體外。

沈醉笙悠悠轉醒,水汪汪的眸子裏,透露出的是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睿智和堅毅。

“是你救了我?”沈醉笙緩緩坐起,咳嗽了兩聲,問道。

孟似凝望著她眸子,輕點了點頭。

沈醉笙上下打量起孟似來,他那赤色的衣衫還在滴水,卻是長身玉立,一頭青絲半束半散皆是濕塌塌的,卻一點不影響他的面如冠玉。

“不知公子名姓是何?改日好能登門造訪以報恩。”沈醉笙扶額,有些暈眩,強忍著問道。

“孟似,”他上前一步,“姑娘剛剛溺了水,身子定會不適,一會兒我書寫個藥方,還請姑娘照方抓藥,每日三副,三日必好。”

沈醉笙點了點頭,正欲再次道謝,閨閣門便被推開了,原來是代志與王鳳嬈進了來。

“代蕊可好些了?哎呀,”代志見了孟似,連忙躬身作揖,“梁王仁義,救下胞妹,末將感激不盡。得您等神醫救治胞妹,真是胞妹三生之幸啊!”

孟似揮揮手,示意這些客套話全不必再說,行至桌前,抻了一張宣紙,在上面寫了藥方,一式兩份,一份遞給代志,一份自己收在袖中,不再多說,轉身離去了。

沈醉笙望著孟似離去的背影,心中泛起陣陣漣漪——這個公子總給她異樣熟悉之感,仿佛他曾是她最親密之人。可是前世,她傾心趙旭,癡情苦苦一生,未曾與其他男子有過交集。

“代蕊,你不善水性,竟又落了水,沒再起燒吧?快些躺下歇著。”代志說著便上前探沈醉笙的額頭,這回,沈醉笙有些閃躲。

“嗯,還好,沒發燒,”代志將沈醉笙輕輕按在塌上,從鴛鴦手中接過新被,給她蓋好,“鴛鴦,照顧好你主子,本將軍要親自去藥房抓藥。”

“相公何必親力親為?差個下人去抓便是。”王鳳嬈蓮步輕移,嫵媚道。

這聲音如巫蠱,懾得代志像是中了邪一般聽話,沈醉笙註意到,他的眸又不那麽清澈了,只見他木訥地轉身將宣紙隨便遞給了一個侍衛,然後說了句讓那侍衛快去抓藥。

“沒想到妹妹才落水幾日便又不慎落了水,真是要多小心呢。”王鳳嬈緩緩走至沈醉笙塌前,特意把“不慎”二字加重了說。

沈醉笙心裏頭也門清兒,她這次是啞巴吃黃連,就算是反駁說她是被王鳳嬈推下池塘,也無人相信,更無人佐證,況且代志這有無王鳳嬈前後兩個樣,怕是根本做不了什麽主。

“嫂嫂,妹妹知悉了,咳咳,”沈醉笙再度坐起身,佯裝害怕模樣,“往後定會多加小心。”

王鳳嬈見她面露懼色,很是受用,心中得意自然多上幾分。王鳳嬈覺得,瞧見代蕊害怕,那折騰這一遭也不虧了。可她還是極不爽,代蕊的命,怎麽就這麽好,總有人救……

“不過大哥,這梁王定然也看遍了小妹的全身,不知道這顧將軍和這梁王,該嫁哪一個?”沈醉笙擡眸,看向代志,問道。

而代志一言不發,眼神變得極度渙散無神,竟比上次沈醉笙觀察到的還甚了幾分。沈醉笙的心中不由得又添幾分疑慮。

“梁王?呵,他素來不近女色,凈傳些斷袖、龍陽的緋色新聞,你怕是想嫁也嫁不了。”王鳳嬈側視著沈醉笙,不屑地說道。

沈醉笙對王鳳嬈的輕蔑毫不在意,接著說道:“可這梁王,若是攀得上,咱代氏一族,定然穩居朝堂之高位,嫂嫂說,不是麽?”

這王鳳嬈哪裏不明白這個道理,可是她就是不想讓自己這個家妹過得好,她就是打心眼裏反感這個妹妹代蕊。

“是便是了,往後再計議,”王鳳嬈拉起代志轉身欲走,忽又回過身來,“不過,這顧晟南還是做首選的,畢竟他與你也算是青梅竹馬,又對你用情至深。”

“是,聽嫂子的,日後再詳議。婚嫁大事,本就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而且小妹和大哥爹娘皆居遠處,自然長嫂如母。”沈醉笙垂眸掩下心中情緒,十分乖巧地答道。

待王鳳嬈離開,沈醉笙卻再忍不住,笑得是合不攏嘴了。

鴛鴦在一旁不解地問:“二小姐笑個勞什子?莫不是癲瘋了?”

“你才癲瘋了,我這是笑那大嫂,這嘴臉,這頭腦,嘖嘖,放皇宮裏,縱使有再大母族也活不過三個月。”沈醉笙說完,便躺下身了。

她極難受,這軀殼,接連兩次溺水,使得她亦十分喘氣不順。再加之之前坐起-躺下-坐起的折騰,更是寒涼的難受。

沈醉笙剛有困倦意,便有人敲門求見,惹得她好生煩躁,強壓下滿心煩悶問是誰,卻聽得門外傳來極好聽的男子聲音,那聲音答道:

“蕊兒妹妹,是我,顧晟南。”

“顧晟南?”沈醉笙一驚,倏地坐起。她這一起,起猛了,搞得她又頭暈目眩起來。她慌忙按揉自己的太陽穴,強迫自己清醒。

鴛鴦聞聲趕忙前去開門,引了顧晟南進來。

顧晟南身著一襲繡綠紋紫色束袖長袍,烏黑的頭發皆束在頭頂,套在一個白玉冠裏。身高七尺,相貌堂堂,可眉間卻透露了出些許憔悴。

沈醉笙楞了一楞,這顧晟南的臉,好生熟悉。在哪裏見過呢?到底在哪裏見過呢……

“才聞蕊兒妹妹又落水了,便匆匆趕來,一刻也沒耽擱。瞧樣子,是打擾蕊兒歇息了。”顧晟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,說道。

六巧合?

“是有些打擾了,”沈醉笙避開與顧晟南對視,仍舊苦思冥想在哪見過他,良久才又說話,“不過不打緊,待會再歇息,未嘗不可。”

“蕊兒妹妹可還記得兒時一同去放紙鳶的事?”顧晟南眨眨含著笑意的大眼,問道。

沈醉笙見顧晟南突然提起童年,有一瞬的呆楞,隨即立刻答道:“自然記得,怎麽會忘記呢?”

“蕊兒妹妹乖,要快些好起來,好了之後,哥哥還帶你去放紙鳶,好不好?”顧晟南笑得面如桃花般迷人,溫柔敦厚地說道。

沈醉笙對此番溫柔,並未沈淪其中,甚至還覺得有些些反胃。他的溫柔,再加之他極好聽的、不該隸屬於軍隊先鋒的嗓音,真是毫無違和感。

沈醉笙還是強收下了這些她完全不需要的溫柔蜜意,畢竟她現在是代蕊,於是答道:“好,好了之後,還去放紙鳶。倒也是,春日最適合放紙鳶了。”

顧晟南又十分溫柔地回憶起了童年,又說了許多有的沒的,沈醉笙皆耐心應著,過了半個時辰,才送走他。

見顧晟南走了,沈醉笙長舒了口氣,隨後嘆了口氣,才和鴛鴦說道:“這顧晟南哥哥,倒真是極盡千般溫柔。這般男子,少見少得。”

“二小姐,您以往都是稱呼他南哥哥,怎麽今日裏改了稱謂,叫的這樣生疏。”鴛鴦疑惑地問道。

沈醉笙抿了抿嘴唇,巧妙解釋道:“啊,是,一直喚南哥哥的,只是今日見了梁王,有些沒回來神魄,心不在焉,而非生疏了。”

“倒也是,梁王殿下今日救了二小姐,那梁王殿下確是比顧將軍容顏美上不止幾分呢,還有權有勢,深得皇帝寵愛信任,小姐一見傾心,也是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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